大丈夫,真风流是什么?人生的大境界又是什么?
是“此去泉台招旧部,旌旗十万斩阎罗”的壮志,是“黄沙百战穿金甲,不破楼兰终不还”的誓言,是“壮志饥餐胡虏肉,笑谈渴饮匈奴血”的豪情?难道仅有这些横剑沙场,济世救民、建功立业的凌天之志才能算作与天地同寿,与日月其光的大丈夫?这未免太过狭隘。
陶渊明,一位从官场隐退的诗人,有人说他一股酸腐书生味,是俗人,是懦夫,没有大境界,然我认为并非如此,相反,我说他是勇者,是雅士。
生来就在跋涉,在逐梦的途中。一生之中,我们会面临不同的门,而我们需要做的,便是找到那一扇属于自己的门。有的人可悲,一生在敲门,却从未敲开那扇属于自己的门。如王勃,本是心怀诗情万丈,却一味追求官职利禄,一生少坦途,官场受压制,英年早逝,郁郁不得志。倘若他及早回头,选择那扇属于自己的门,我相信,他一定会写出更多震撼人心的名篇。所以说,方向比努力重要,纵使你走的再快,方向错了,永远也抵达不了你想去的终点,此生荒凉。
陶渊明不同,年少时鸿鹄之志,渴望在官场一展抱负,可随着年龄渐增,越发清楚自己想要的不是一官半职,并非在政治领域身心俱乏。他想要的,只是心中宁静,只是那“悠然见南山”的惬意。于是乎,毅然离开,从此不过问政事。十三年的游宦生涯,多少名利诱惑,他不屑,他不要,从一条走了十三年的路上回头,重新来过,有多少人能如他一般?
“声喧乱石中,色静深松里。漾漾泛菱荇,澄澄映葭苇。”王维《青溪》里的四句诗,过去我不能理解,不懂变通,认为事情不是这样就是那样,却不愿接受介于二者之间的那个模糊界点。做人也如此,常陷入一个出不来的怪圈,认为人只有一种表现出来的外在,否则便是虚伪,表里不一。于是我的世界里充满了矛盾,进退维谷,取舍两难。其实,世界是多姿多彩的,事物有多面,人也应如此。应为有一颗跳动的心,所以我们不会像山般巍然屹立千万年不变,相反,我们更倾向于水,灵动的水,因岸赋形,因形赋神,可以倒映出任何事物的影子,但水还是水,不会变成倒映着的事物,我们还是我们,外无噶变的只是外在,而我们的内里永恒。
青溪既活泼,又素净;既喧闹,又沉静。在逐渐成熟的过程中,人生观价值观会随之而变,任何人都有修正梦想的权利。没有什么是不变的,唯一不变的,就只有变。
毕淑敏有篇文章这样写道:我们的心中有一张名叫“应该”的魔床,大多数人不能符合床的尺寸,被魔鬼把脚锯下来或是把肚子像拉面一样拉长,身心俱残。而陶渊明发现了这张名叫“应该做官”魔床,他将它打碎,不愿委曲求全。
我认为“闲看庭前花开花落,漫随天边云卷云舒”是真风流,看“明月松间照,清泉石上流”是真风流,因为二者能静听心之所愿,并践行心之所向,这是当今社会我们所缺少的能力,而这又恰恰是我们人生路上不能缺少的能力。大丈夫,大境界不仅表现在外在追求的伟岸,更是体现在自身内心的修养。当你达到“但使愿无违”的心境时,那种洒脱忘我超脱万物,才是真风流。
人生多样。有人向往车马喧嚣的闹市,有人向往“蝉噪林逾静,鸟鸣山更幽”的静谧。只要人人都找准自己的位置,各得其乐,就能达到逍遥之境。管你是大鹏还是斥鷃,只要逍遥舒逸,身心俱清,那么他们的灵魂也能站在同一高度,睥睨苍生。
人生多变。事物在变,梦想在变,追求在变,我们在变,而这才赋予了人生新的意义、生机。在这样的环境下,我们需要保持心境的清明,努力不使心灵蒙灰,永远有改变的勇气。
轰毁心中的魔床,闭上眼睛,用心来看这个世界。安静下来,聆听风过,聆听花落。一生似幻无,终当归空无。人生本就这样空空不定,惟空灵之心懂得如何调适这个似雾人生。